这尸体中有官府衙役、有之前失踪人、有李玉。
但唯独不见秦之行他们。
秦烟回身看了看身后废墟,他们才挖了山的一角,以他们现在的人手,恐一时半刻挖不完。
天亮后,镇上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,他们要劳作、要回去照看家人、没有人会一直在这。
上都县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秦烟,她从昨晚到现在不眠不休,连口水都没喝,一个衙役把买来的包子送去给她:“秦姑娘,您先吃点东西,这一时半会挖不完,先歇会吧。”
他说得对,只有吃饱了才能继续找人。
秦烟接过他手里的包子,低声说了句:“多谢。”一手抓着包子一手继续扒石块。
大家靠在树旁休息,只有秦烟跪在石碓上,手中不停。
韩遇轻声叹气,走到秦烟身旁,她的手已经被石头磨得血肉模糊,韩遇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递给她:“秦姑娘,今日之事秦兄早已料到,他不想你回来涉险,生死祸福皆由天定,还望你想开些。”
秦烟只低头挖着,对他的话充耳不闻。
韩遇缓步离开,衙役们吃完东西后又纷纷加入,继续挖掘。
他们整整挖了三天三夜,所有的尸体都被放到一旁,加上残肢碎体,共拼凑出五十七具尸体。
大部分都被砸得血肉模糊,要靠着衣物和佩饰辨认,完整的尸身几乎没有。
秦烟突然淡淡笑了,她愣怔地看着满地的尸体,她认不出他。
她不知秦之行那日穿了什么衣服,也不识他身上的佩饰,只记得他身上淡淡的沉香,早就混在血腥气中,随风散了。
随即秦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秦烟操劳过度,情志失调,需要休养几日。
此时皇上的密诏到达清平县,由韩遇接旨,龙虎军已经驻扎在城郊,秦之行持御赐令牌可随时调令,若秦之行亡故,由上都县令韩遇接管此案,捉拿与左五交易的外邦人,押送回京。
韩遇接旨后,从周围各县调来仵作,张贴告示,加紧确认亡故之人的身份。
秦烟一直在床上躺着,韩遇派一名衙役负责每日给她送饭、煎药,但她滴水不进。
秦之行,大概死了。
秦烟失败了,她是最无能的刺客。
从她来到此地的那天,便以刺杀秦之行为目的,但她犹豫不决、优柔寡断,她杀不了他么?
什么武功尽失,都是借口罢了。
有机会时秦烟从未把握,如今秦之行竟如此轻易地死了,她不仅没有一丝快慰,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剜走一块,血流不止。
这几日她一直无法入睡,姐姐的疑问反复浮现在她心上:你是喜欢秦之行的吧?
喜欢又能如何,秦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。
告诉他又能怎样,他不能起死回生了。
秦烟想回大梁,她希望自己是曾经那个只听命令的冷血杀手。
感情对她来说太奢侈,她承受不住艳娘的离开、左五的牺牲、秦卿对他的好、秦安对她的依赖和秦之行的死亡。
秦烟开始进食,有了力气后,她每日从早到晚练剑,连累了倒头大睡,睡醒了又拿起剑。
如此反复,不知疲累,直到韩遇来了。
韩遇拿出一个名册,他把名册打开,烛台移近,反转呈给秦烟看,账册中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。
秦烟拿起剑,快步往外走:“我要练剑,有事改天再说。”
“认清事实吧,别自欺欺人了。”韩遇大喊,秦烟停住脚步。
韩遇说:“经仵作排查和家属确认,秦之行确在其中,他那日的衣着也被他人认出,只是他的头被碾碎,辨认不出了。”
秦烟笑着点点头,眼泪不自觉划过脸颊,却全然不觉,她不再说一句话,只提剑在院里一遍又一遍练着。
韩遇叹了口气,合上名册,提步往外走,走到门口他喊道:“秦之行。”
秦烟剑气一扫,门“砰”一声被关上。
“怎么,我回来了,这么不欢迎我?”